马未都博客文章第820篇：接打电话

一位喜爱中国文化的老外约我吃饭聊天，他的中文极好，可以听懂话中的弦外之音，我们聊得通畅，越聊越有兴致，不知说到哪儿我提起了上世纪60年代末接打电话的轶事。

那时候电话非常不普及，除了单位，极少有人家中有电话。我那时住在部队大院，宿舍楼每个门仅有一部电话，公用，接者难得是自己的，然后大着嗓门喊一声“谁谁谁”电话，一楼的人都知道谁家来了电话。

60年代末，中国红成一片，接电话的人一定先来一句毛主席语录，打电话的人必须应对一句，然后再谈找谁，比如接电话的人常说：“为人民服务”，打电话的应对：“全心全意”，说“完全彻底”也成，这是毛主席最经典的语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余下就是找人云云。

可有些行业的电话净说与行业相关的语录，非行业的人有时就会应对不上。比如医院，最爱说的是“救死扶伤”，应一句“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比如体育部门，上句说“发展体育运动”，下句对“增强人民体质”；等等等等。我父亲是空军，毛主席在解放战争、抗美援朝中吃过空战的亏，所以对空军的题词铿锵有力：全力以赴，务歼入侵之敌。

毛主席为空军的题词在空军人所皆知，但出了空军就不一定了，空军人接电话最爱说的就是这句：“全力以赴！”而打电话的如不是空军的人，很多人应对不上来，我就碰见过，他急得快晕过去了，半小时后又打过来，终于说出了“务歼入侵之敌”，我告诉他，他找的人家门锁着呢！

我和老外说的这些往事，在记忆里稀松平常，但老外笑得眼泪横流，我觉得没什么好笑的，可他笑成那样，让晚宴变得十分美好。

2012.4.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