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未都博客文章第1115篇：鸡——下乡小记

乡下的鸡才是鸡，今天鸡场饲养的鸡都是犯人。乡下的鸡每天都自由自在地散步，悠闲得很。公鸡司晨，母鸡嬎蛋，春天到来的时候大家还能相互谈谈恋爱。只是在知青看来，鸡的恋爱不算平等，大公鸡踩在小母鸡身上，煽动双翅，完事后引吭高歌，颇为得意，小母鸡一边委屈地梳理羽毛。

农民说，这叫踩蛋。每当公鸡踩蛋时，男知青常常趁机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尤其旁边有女知青在场，说的就更加起劲，不时地爆发出哄笑。今天想来，这确实没什么好笑的，可那时，可能因为年轻，可以笑得前仰后合。

村里有个男知青不学好，文化程度很低，当时流行知识无用论，所以也没人在乎自己在乎别人学习不学习。他每回犯了错误连检查都写不了，错别字连篇，读他的检查连蒙带猜，跟天书似的。

有一天他不知跟哪位农民大爷学了一个绕口令，从那天起大家全都遭了殃，这绕口令至今我记得清楚，可见当时的影响至深。他每天早晨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地出门，晚上兴高采烈地复习般地边走边念：鸡登架，架登鸡；鸡登篱笆，篱笆登鸡；鸡大尾巴大，尾巴大鸡大；大鸡大尾巴，大尾巴大鸡。这个“尾”巴读“乙”巴，一字不能出错，出错即为脏话。

这在那枯燥的年代里，已算是文学现象了。民间文学中常见的苦涩中包含着幽默，那时没有网络，没有歌厅，没有发廊，没有洗脚屋，也就没有扫黄，知青们都在淡黄的岁月中长大，不耽误成长，却耽误了青春。

2014年6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