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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未都说陶瓷收藏视频和笔记(4):皇家珍瓷,官窑,哥窑,金丝铁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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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窑要比汝窑透亮一些,更青绿。我们现在所说的官窑的概念一般都是指导明清官窑,带有明显纪年款的,但是官窑是从宋代就开始的。凡事都有人事先定个调子,宋代官窑的调子倒不是宋太祖定下的。赵匡胤得到天下后主要的精力放在治国上,对艺术的追求并不高。史载,宋太祖攻下四川后,把后蜀孟昶皇宫里的宝物都运到了汴梁,其中有一个镶满七彩宝石的黄金盆,宋太祖问这是干什么用的,大臣回答,夜壶。宋太祖于是问到,那他吃饭用什么?用这种东西不亡国才怪呢!这说明他当时对艺术是无暇去感受的,而且还是有些抵触的,大多数开国皇帝也都是这样的。

宋太祖问完就把那尿壶摔了。鉴于南唐和后蜀的亡国教训,宋朝初年对艺术品都不是很追求。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宋代形成了文臣管制的特点,这就直接导致了文化的高度繁荣和发展。比如《清明上河图》。宋代皇宫御用瓷器的来源首先是北宋官窑。宋代是1127年为标志分为南北两宋的,北宋的官窑是定的主调子,北宋官窑是北宋末年宋徽宗时期才开始烧造的,首先它是窑址不明,由于黄河历史性上多次改变河道,有很多文化古迹就淹没在黄河故道之下,我们推测窑址应该在汴梁附近,但至今没有找到,估计被黄河改道带的黄土掩盖已达10米以上。我们看其它找到的官窑窑址,离都城都非常近,即使到了清朝官窑定点景德镇,少数特殊的比如瓷胎珐琅彩还是在大内里面西华门那边烧造的。

北宋到了末年,生活非常富足,又赶上赵佶这个艺术造诣极高的皇帝。宋徽宗酷爱艺术可以有几个例子来证明,比如它设立了文思院,分工达三千多作,我们今天都不能想像,我们觉得分几十个分类就已经分不下去了,当时宋代是怎么把一个艺术的大作坊分成这么多的门类的。但是在这三千多个作里面反而没有见陶作,我们想可能的一个原因是烧造瓷器的条件是比较恶劣的,它需要大量的煤炭或者柴火,并且有很强烈的污染,在宫廷里烧造是很危险的,大规模烧造不能在皇宫里面。

北宋的官窑比较罕见,因为宋徽宗执政的时间只有二十几年,靖康之难又毁掉了很多,加上一千年时间的淘汰,能留到现在的就非常罕见了。我曾经在十多年前的翰海第一次拍卖会上见到过一个北宋官窑瓶子,这个瓶子原先是在扬州文物店的收藏,是一个方形的琮式瓶,全世界已知的就三件,一件在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一件在英国大维德基金会,另外一件就是这件,包括故宫和台北故宫都没有收藏。

日本国立东京博物馆的官窑琮式瓶

琮,是一种礼器,以璧礼天,以琮礼地,过去的玉器里有很多的琮,琮外方内圆,璧是外圆内圆。当时这件琮式瓶我坚定的认为是真的,是北宋的,但很多专家和收藏人士认为还存疑,有可能是明代烧造。当时我比较执着,认为我们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这件北宋的琮式瓶是非常难得的,我觉得它在很多工艺上的细节是我们容易忽略的,比如说南宋以后我们的工艺水平就达到了能烧造外方内方的瓶子,因为陶瓷的工艺上拉圆是非常容易的,搁在轮盘上一拉就出来了,但做方的就需要模具,要把它一点一点拼接起来,北宋的时候工艺可能还没有到达这样的水平,这个瓶子可能是先拉出一个圆的,再单做四个角粘上去,然后再挂上釉去烧。有人也认为这是后人故意去仿的这种工艺,但是我们知道,如果是仿制,他一定要有一个主观的愿望,历史上也确实有这种人去造假欺世盗名,当然绝大多数是为了获利,那么就存在一个成本问题,假如成本比真品还大,就不存在造假了,这个原因就直接导致了造假都在收藏热的时期。宋代的人是没有必要造宋代的假的,晚明时期的收藏并不看重宋瓷,所以造假的可能性也非常少,只有到了康乾,尤其是雍正时期,雍正本人对宋瓷是非常感兴趣的,所以摹制了很多,但因为它是宫廷摹制,并不追求完全的像,只追求大致这个意思到了就行了,所以大量的雍正仿宋瓷器款识都写着大清雍正年制,说明是我喜欢这种风格,这是和造假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根据这个东西的古拙,可以推断是明以前的,那么明以前没有人有动机去造这个假,那么这个东西一定是真的。后来这个东西就拍卖了,现在在一个大收藏家手里。

我们在这件事上的感悟就是真理有时往往在少数人手里,当少数人知道这个东西的底细,用我们的行话来说就是道行深的时候,你就可以知道这个东西一定是真的,你可以知道这个事物的真实面目。但问题经常出在我们很多人手里拿着一个大瞎活,但是他坚定的认为这是个真的,这是我们在现实中遇到的最多的人。如果没有这个本事,还去这么认为,那就出了问题了,所以我觉得收藏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你如果有把握就坚定的认为真理在你少数人手里,但是你没有把握的时候不应该执迷不悟。

宋高宗赵构是南宋第一个皇帝,他当时抵达杭州的时候已经21岁了,对于年少时富足生活非常怀念,因此在杭州建都的目标就是重现汴梁一样的生活,林升《题临安邸》: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从陶瓷烧造来说,条件要比北宋时期优越,当时它有越窑、龙泉、秘色等这样的瓷器做底子,所以上手很快,在南宋初年很快就把官窑大体做出来了。当时北宋的时候,金人把贵重的东西都运到东北去了,包括官窑,所以南宋恢复它这种祭祀的时候,很多礼器已经不存在了,如果用金银铜等金属做,国家财政不允许,所以就迫使陶瓷迅速地进入这个市场。

很多年前我在上海的一个大户人家里看过一个官窑,他家历史上是个大官,历代文人,我有机会去看他们家的收藏。我去看的时候,东西琳琅满目,当然有很多东西是一般的,但是有很多很重要的东西,比如说就有官窑、哥窑。我们知道,不同的东西背景不一样,收藏的人对它的感情就不一样,有的能卖,有的就不能卖。我一去他那里他就拿出了一个官窑的小洗子和一哥窑的小瓶子,上口就问你知道宋代的五大名窑吗?那时候不象现在,大家都能说得头头是道,所以这里就有一个问题出来了,我想买这俩件,别的不想买,可他除了这两件传家宝,别的都好商量。后来东西也没买成,但是我们知道,象官窑和哥窑这样的重要藏品是非常难得的,所以后来我一去上海就去他们家看,去跟他磨,终于有一次他开口了,这两件东西里面我可以挑一件。可我两件都不想放下,他说我已经是违背了自己的初衷,这是传家宝,本来是一件都不能卖的,劝我不要得寸进尺,我一想也对,做人不能得寸进尺啊,这时候有一个问题出来了,就是我选择哪个,我觉得哪个都好,当我拿起这个就觉得那个好,拿起那个又觉得这个好,心里很痛苦。这时候我认识到人生一个问题,人生很大的一个问题不是在选择是在放弃,学会放弃比选择更难。我当时选择是很困难的,必需放弃一个,所以我就按常规思路来选择:汝官哥钧定,那就先官窑吧!这个东西现在还在观复博物馆里展出。

观复博物馆官窑尊

我觉得人生在收藏当中很容易碰到很多具体问题,那你多想一层,人生就有所得,比如我说的在当你发现有矛盾有冲突的时候,你一定想方设法放弃一个,这样你的人生才会迈出一步。从官窑收藏的可能性上讲,北宋官窑的可能性是非常低的,因为一千年以来北宋官窑一直处在一种至高无上的地位,所以大部分都进了世界级的博物馆,一进博物馆我们就知道流通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了。那么北宋的官窑洗子有没卖过呢?有,这件官窑洗在1989年香港苏富比拍卖了2200万港币,是当时的中国瓷器的世界纪录。

当时收藏的审美对现在的艳俗的不感兴趣,重视的一定是这种高古的,所以宋瓷在当时的纪录都非常高,一直到了九十年代后期,进入二十一世纪,大量新藏家的出现,使得审美观从由简单转变为复杂,在宋瓷这种高等级审美的藏品面前,新藏家就不太追求,所以世界纪录就被这些明清粉彩、五彩、斗彩不停的刷新,但我想可能用不了多长时间人们的审美又会回归到简单高古的风格,宋瓷又会重新确立它江湖老大的地位。

宋代官窑从形制上分,北南两宋都有紫口铁足的特征,但南宋比北宋明显,主要是瓷器到了南宋的时候釉就没有北宋那么厚了,釉一厚,尤其紫口的特征就不明显了。所谓的紫口就是口部由于釉薄露出紫色的胎骨,铁足是指圈足露胎的部分呈现铁褐色。第二个特征是都有开片,但规律不一。第三个是北宋厚重而南宋轻薄,这个跟人的地域性有关,北宋的瓷胎就愿意烧得比较厚一点,所以仅凭胎体的厚薄就可以区分北南宋的官窑。了解这样的社会性背景,对瓷器鉴定是有好处的。宋代的官窑,尤其是青色的官窑到了元代就戛然而止,就是因为它跟社会背景发生冲突,直到清代才有皇宫去主动性的临摹。

哥窑是和官窑类同的一个窑口,而且非常接近,也有紫口铁足,也开片。哥窑和官窑的接近程度在有时候专家都分不清,它是中国古代陶瓷尤其是五大名窑中疑团最多的窑,原因是史书记载都不太详细。哥窑窑址至今不明,有的人说是在杭州,有的说在河南,有的说在景德镇,还有的说在龙泉,直到现在还没有真正的窑址发现来对比。哥窑的出现根据喜靖四十五年刊刻的《七修类稿续稿》称:哥窑与龙泉窑皆出处州龙泉县,南宋时有章生一、生二弟兄各主一窑,生一所陶者为哥窑,以名故也,章生二所陶者为龙泉,以地名也。哥窑第一个特征是金丝铁线,这是它的典型特征。

北京故宫馆藏的哥窑青釉鱼耳炉,上面有明显的金丝铁线

金丝是细碎的开片,呈黄色,铁线是黑色的开片,呈黑色。金丝铁线在古代还有一种说法叫文武片,指的是开片的大小,一般到金丝这块开片都比较细小,到铁线都是大块的。金丝铁线在陶瓷的烧造中其实是一种缺陷美,是由于在烧造过程中胎和釉膨胀系数不同,出窑后釉就会开裂。它是怎么开裂的呢?如果你看过出窑你会觉得非常神奇,刚一出窑,声音都听得见,非常清楚的炸裂声,能炸两年。我买过一个新的哥窑瓶,夜深人静的时候有时都能听见一声炸裂声,一直要持续一两年,这是很多人不能想像的。那么它为什么呈现金丝铁线,就是因为它要炸两年,刚出窑以后,冷却以后大的开片,这时候就直接搁入炭黑水里,然后你拿出来以后就是黑开片,细的开片由于它的间隙过小,颜色是进不去的,所以就搁在那儿,时间长气体进去以后氧化成黄的。

哥窑的第二个特征是紫口铁足,曹昭《格古要论》载:旧哥窑色青,浓淡不一,亦有紫口铁足。曹昭是松江人,松江就是现在的上海,他的《格古要论》是一部非常重要的关于古董的文献,明初成书。

那么哥窑和官窑都有开片及紫口铁足,历史上有一种认为说这两窑其实就是一种,因为在南方吴语发音中北方人听起来官哥不分的。第二个疑问就是有专家认为哥窑不创烧于宋而创烧于元,只是仿宋官而已,因为哥窑最早的记载是在元末明初,元末孔奇《静斋至正直记》载:乙未冬在杭州市哥哥洞窑器者一香鼎,质细虽新,其色莹润如旧造,识者犹疑之。会荆溪王德翁亦云近日哥哥窑绝类古官窑,不可不细辨也。乙未冬是1355年即元至正十五年,从这个信息中说明元代晚期出现了这种仿品。但我个人不这样认为,哥窑还是宋代的,原因有这么几点:第一点造型与官窑同,没有一款哥窑是超过历史时代局限,有元代特征的;第二点釉色不符合元人美学观;第三点,背景不一样,元人不喜欢青瓷,尚白尚蓝,他喜欢的是金戈铁马,不看重宋人的小桥流水的感觉。所以从这种大的社会背景来分析,元代来大量复制宋代官窑的可能性是非常少的。

哥窑的存世量还是比较大的,因为明早期就有仿制,就是宣德时期,尤其到了雍正乾隆时期,大量烧造,所以我们现在碰到的哥窑大量的时清代仿制的。我早年买过一个,那时候古玩市场还没有现在这么完备,现在的古玩城还都是用铁丝网围成的一片木板房。那天我转了一圈,什么都没买到,突然一个妇女抱着一个孩子冲出来跟我说有一个瓶子让我还是要了吧,因为我当时看了一眼,嫌贵没买。她说我便宜点你也多出点,她们在那儿生活也挺不易的。我就是在那种情况下买了哥窑瓶,买了以后问题跟我想的不一样了,我那天去逛市场的时候是借了别人一个书包,当时对艺术品的珍视程度跟现在是不一样的,今天买什么东西都是很郑重的包起来的,当时就是随便拿报纸一包,搁书包里就走了。当我走到马路边上准备上车的时候,就觉得肩膀一松,然后就掉地上了,就听见一声响,我当时就坐马路牙子上了,也不敢打开看,坐那儿垂头丧气的,后来过来一人,还是让我打开看看,我捏着报纸就听见声响了,酥的。哥窑很有意思,在强振动下,我那个恰到好处的振动没有碎,但让它酥了,我就小心翼翼的拿回家,搁在柜子上,多少年了不敢碰它,哪回拿它都觉得这个东西要散了。从这点我们就知道一件东西得来不易,这个瓶子至少有250年以上,让我不小心破损了,所以说你得来不易你一定要小心。后来我做过很多假设,如果当时多包几张报纸,如果当时不用别人的书包,你有很多假设都不可能出现这个问题,但是这些假设就都没做,恰恰就把这件东西伤害了,所以这件事对我后来很有好处,从这件事以后我每买到一件东西都非常小心,生怕在我手中有个意外,教训是个人的,经验是大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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