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未都说陶瓷收藏视频和笔记(3):稀世珍瓷,汝窑,蟹爪纹,香灰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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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的瓷器有两大系统，一个是官窑，就是我们常说的宋代五大名窑，另一个是民窑，共有八大体系。五大名窑就是：汝、官、哥、钧、定。 

汝窑的窑址过去是不明的，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才在河南宝丰清凉寺才发现它的窑址。叶宥《坦斋笔衡》载：本朝以定州白瓷有芒不堪用，遂命汝州造青瓷器，故唐、邓、耀州悉有之，汝窑为魁。芒，是个专业术语，一种是指碗口是个涩圈，另外一种就是我们现在的解释，指光芒，刺眼。明王世懋《二委酉谭》记：宋时瓷器以汝州第一，而京师自置官窑次之。

汝窑的第二个特征是非常稀有，因为古人的记载对后人影响很大，所以说宋代瓷器言必汝窑，我有一个朋友，非汝窑不藏，他不知道汝窑的稀有，结果20多年过去了，一件没买着。所以说，收藏是一个脚踏实地的，是一个随缘的事情。汝窑之所以稀有是因为它的烧造时间非常短，只有二十来年。周辉《清波杂志》记：汝窑宫中禁烧，内有玛瑙为釉，唯供御拣退方许出卖，近尤难得。说明南宋时期汝窑就难得了，到现在就更难得了。

清宫《造办处活计清档》录：在雍正七年也就是1729年的时候清查过宫内汝窑，一共只有31件，由于那个时候汝、官、钧分得并不是那么细致，所以真正的科学意义上的汝窑应该更少一些。台北故宫是现在世界上汝窑最集中的地方， 一共21件。全世界有记录可查的只有67件，这67件绝大多数在世界级的博物馆里，可能供个人收藏的微乎其微，说起来都是世稀之珍。有一个朋友跟我说他一共收了68件汝窑，而且都还是真的，让我去看。我说你那肯定是假的，为什么呢？这里有个概率的问题，倾全世界之力，用了上千年时间，才收集了67件，都搬你家去还差一件，你想可能吗？所以收藏切忌妄想，一定要切合实际，你老是想自己突然变成一个富翁，一个收藏大家，那是不可能的。

汝窑的第三个特征是珍贵，历史史籍上的记载都是推崇备至，认为它是上供的御器，南宁周密《武林旧事》载：绍兴二十一年（1151年）十月，高宗幸清河郡王第，张俊朝奉汝窑酒瓶一对，洗一，香炉一，香合一，香球一，盏四只，盂子二，出香一对，大奁一，小奁一。一共16件，这是中国历史文献中记载汝窑最多的一次。大奁和小奁有人猜测是这个东西，有的专业书上就叫奁，现存世只有两个，一大一小，一件在英国大维德基金会，直径23.8公分，小的直径18公分，现存北京故宫。

汝窑的釉色靠玛瑙呈现，这也是汝窑珍贵的原因之一。我们知道中国古代对玉、玛瑙这些东西都比较的有敬畏之心，据说汝窑烧制的时候加了玛瑙末，它的釉色跟别人是不一样的，因为汝州就产玛瑙，所以这也不是空穴来风。从来没有记载其它瓷器用过玛瑙。

汝窑在历史上是公开卖过的，八十年代的时候美国拍卖过一只，是一个很小的盘子，八公分，是当时烧完以后有点变形，北京话叫翘楞，就是有点拧着，没有通过，扔在废料堆里掩埋了，由于它体积小没有碎。很多年前出土后，就被人认出来。这么一个歪歪扭扭的小盘子当时卖了154万美元。20年前象我们现在特别值钱的元青花、清代粉彩、永宣青花等等这些非常名贵的瓷器，现在甚至卖到上亿的珐琅彩，当时只能卖到二三十万美元，你想想它卖到这个钱。

历代皇帝对汝窑都有所追求，尤其到了清代，雍正对汝窑非常赞赏，所以雍正时期对仿的汝窑成就是最高的，今天仿制水平也是非常高的，所以大量的赝品充斥市场。有一位老先生，花大价钱买了一件赝品，当时这位老先生是被人领着去买其它东西的，走在半道上，有人挖菜窖，一锹连这瓷器沙带土的就掀到他脚下了，他说他是亲眼看着挖出来的。他也不想这事怎么这么巧合，我估计昨天晚上都练了好几回了，别扔碎了啊。这帮人就扑上去了，给多少钱都不卖，成心吊着他，后来这老先生用了一生积蓄花了124万买回来了。所以眼见未必是实，你也不想想，平白无故就那么准，不想，一定是真的，而且所有的人戏都做得比较足，是你非要买，所以收藏第二条就是人到什么时候都要保持冷静。

汝窑的特征古书上记载得都比较含糊，说有蟹爪纹，这个蟹爪纹说得比较抽象，大致就是说那里头毛毛扎扎的那种感觉。

第二个是有鱼鳞状的开片，汝窑的开片跟所有的开片不一样，它是斜着的，裂纹不是直着进去，是斜着进去的，所以它有折光率。

第三就是它的香灰胎，我们看到的汝窑胎色是香灰色，浅浅的灰色，象烧了香以后落下的香灰，它的胎，薄，一般情况下胎和底都是同厚。一般我们的瓷器都是底厚边上薄。汝窑一般情况下是裹足烧，所谓裹足烧是个专业术语，指足部一般的都没有釉，它有釉，裹过来，然后支钉，芝麻钉，很小的几个点把这个东西支在空中烧，工艺非常讲究。

第四就是汝窑的釉色是天青色，跟同时期的其它窑口比起来是天青色。明曹昭《格古要论》载：汝窑者，出北地，宋时烧者，淡青色，有蟹爪纹者真，无纹者尤好，土脉滋媚，薄甚亦难得。我们现存的汝窑大部份有蟹爪纹，也有小部分不开片的就是所谓的无纹者。汝窑一般情况下都是素器，不带纹饰，釉厚，不能刻划。但历史上也有刻划的，英国大维德基金会有一个汝窑洗，中间就刻着两条鱼，两条对头的鱼，过去的书上都记载着是花，看不清楚，因为釉厚，刻的鱼模模糊糊的，以致乾隆时期宫里的记载为有如意暗花，可能是把两个鱼头看成如意头了，这件东西全世界只有两件，一件在英国，一件在台北故宫。

我们现在的人看瓷器一般首先要看款识，就是翻过来看后面写什么，宋代的时候并没有这个制度，但是也有款识，比如汝窑中款识的情况第一种写“甲乙丙”，就是编号，序号。第二种有明确的内容，写“奉华”两字。

奉华指南宋时德寿宫的配殿奉华堂，是宋高宗的宠妃刘贵妃的居所。刘贵妃这个人还有点才华，会画画，她自己就有两个方章，就是“奉华”，一大一小。台北故宫里有一个纸槌瓶，也刻有奉华两字，中间留有一块空地，乾隆见后觉得自个也得刻上点什么，照理说皇帝地位要比妃子要高，他刻上了一首诗：定州白恶有芒形，特命汝州陶嫩青；口欲其坚铜以锁，底完而旧铁余钉。这个瓶到乾隆的时候口已经碎了，原来是个小撇口，然后镶上了一个铜圈，至今这个瓶子还在台北故宫。做为一个破瓶子还如此珍惜，后来的人就更想得到它了。

汝窑历史上有过偶然的发现，英国的一个收藏家在跳蚤市场上偶然买到过这么一个东西，1971年他捐给了英国维多利亚及阿尔伯特博物馆，编号0001，是一个盏托。

我们知道宋代喝茶非常讲究，得端着，要一个盏托，这东西全世界也只有两件，都在英国。最早我们流入欧洲的贵重之物陶瓷是主项，当时的欧洲贵族家里都有古董柜，叫奇物柜，当时欧洲人没见过这么硬的陶瓷，不知道是怎么烧出来的，所以他们认为中国的瓷器是一种宝石类的东西。

有一个流传很广的老太太用猫食盆卖猫故事，这并不全是凭空而来，历史上是有记载的，乾隆把宫廷所藏的水仙盆就叫猫食盆：官窑莫辨宋还唐，火气都无有葆光；便是讹传猧食器，蹴秤却食豢恩偿。做为一个非专业的人，乾隆分不清汝窑和官窑，因此官窑有点偏蓝，我们在辨别一个瓷器的时候常说火气大，就是说刚出炉，火气大，我们常说的包浆就是从葆光这个地方来的，光泽非常舒服了。猧，就是观赏犬，但是乾隆弄错了，乾隆十年五月传旨：将猫食盆另配一紫檀木座，落矮些，足子下深些，座内安抽屉。这件东西做好了一直在清宫里放着，现在在台北故宫博物院。乾隆他也分不清官窑汝窑，一会说官窑，一会又说汝窑，他又让造办处把这汝窑猫食盆又仿了一批。所以这猫食盆的典故就从乾隆这下旨开始了。 

汝窑已然是非常珍贵非常稀有了，那么在一千多年前的宋朝，有没有比汝窑更为珍贵稀有的呢？有，就是柴窑，明《宣德鼎彝谱》载：内库所藏柴、汝、官、哥、钧、定。董其昌《骨董十三说》载：世称柴汝官居哥定五窑。柴窑我们谁也没有见过，据说是后周柴世宗柴荣所烧的御瓷，柴荣在位六年，他死后赵匡胤拿下的江山。清朱琰《陶说》载：柴世宗进烧者故曰柴窑。相传当日请批瓷器式，世宗批其状曰，雨过天青云破处，者般颜色作将来。清蓝浦《景德镇陶录》载：今论窑器者必曰柴汝哥官定，而柴久不可得，得残器碎片，制为冠饰、绦环、玩具，亦足珍贵。

我后来回想八十年代的时候买过一个类似的东西，孔雀蓝色，用金属镶在一个铜的方杯里，当时我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只看到底下有四个字，是篆书，世宗遗物。后来我看书，看到欧阳修《归田集》载：柴氏窑世所稀有，得其碎片者以金饰为器。我看到这书才知道，但当时也没把这东西当回事，这东西买得也便宜，回过头来怎么也找不到了，非常可惜，但那个东西肯定不是柴窑，是一个可以用来想象柴窑的东西。明文震享《长物志》载：窑器柴窑最贵，世不一见，闻其制，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未之然否。汝窑在颜色上最接近柴窑，欧阳修诗云：谁见柴窑色，天青雨过时；汝窑磁较似，官局造无私。

我们现在想看到汝窑一般只能上北京故宫博物院，台北故宫博物院，英国大英博物馆，大维德基金会这些地方，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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